和傅淮南相伴走过的第六个年头,终究是败给了他的白月光。完结
声明: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纯属巧合。(本文已完结)
和傅淮南相伴走过的第六个年头。我跟他讲,“傅淮南,我打算步入婚姻的礼堂了。”他猛地一怔,很快从沉思里回过神,显得有点局促不安,“知意,你清楚的,公司正处在筹资的关键阶段,我现在实在没工夫去想……”“这没关系。”我面带笑意,语气平和。傅淮南误解了。我就要结婚了,可新郎不是他。透过那扇落地窗,我瞅了一眼傅淮南先前凝视的方向,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自嘲的笑。曾经,他的目光也曾这般专注地落在我身上。
大学四年间,他追了我三年,我好奇地问他到底看上我哪点。他笑得如同天真的孩童,说因为我的美貌无人能比。
我对那种天真无邪不感兴趣,不过最终还是被他内心的真诚所打动。
即便如此,我也没轻易答应他。
然而,傅淮南好像不在意,他风雨无阻地每天早上把早餐送到我宿舍楼下。
他甚至算好了我的生理期,提前两天就开始给我准备红糖水。
只要我多看某条项链一眼,他就会抓住机会去打工挣钱,只为买给我。
当我情绪低落时,他想尽办法讲笑话逗我开心。
甚至我皱一下眉头,他都会关切地问我是不是不舒服。
但最后,没什么能战胜青梅竹马的深厚情谊。
两个月前,他的青梅竹马许幼宁突然来到景城找他玩。
第一次见面,我就留意到他和许幼宁相处时没有界限感。
但我以为许幼宁只是短暂停留,没太在意。
没想到,她居然成了傅淮南的贴身秘书,留在了景城。
当我问起这事时,傅淮南只是轻淡地说,正好公司在招人,肥水不流外人田。
但从那以后,他出差和加班的次数越来越多。
夜不归宿成了常事。
我前天去行政部查看考勤记录,才发现他们两人早已形影相随。
出差时,他们总是孤男寡女一起。
但财务部收到的报销发票,却只有一间行政套房的费用。
加班更是不值一提。
当我从傅淮南的办公室出来时,门口的许幼宁从座位上站起来。
她笑得灿烂,问我:“知意姐,你脸色不太好,是不是和淮南吵架了?”
我不想和她争执,只是越过她准备离开。
“姜知意!”
她叫住我,“你明年就三十岁了,别再像小姑娘那样任性。融资的事睿达投资一直不肯松口,淮南已经很头疼了。就算你帮不上他什么忙,也别在这关键时刻分散他的注意力。”
我微微皱眉,平静地看着她,“许幼宁,这家公司是我和傅淮南一起创办的,他能让你留下,我也能叫你走。”
“你……”她没料到我会这般决绝,怔了一下,带着委屈说道:“我不过是好心劝你,你若觉得我的话不入耳,不听便是,为何要赶我走……”
“谁会赶你走?”
傅淮南走出来,语气透着些冷淡,“知意,她只是个小姑娘,又人生地不熟的,说话有不妥之处,你就不能大度些?”
小姑娘。
我不禁想笑。
许幼宁只比我小三个月而已。
一阵酸楚涌上心间,我深吸一口气,“傅淮南,我给你个选择。要么她走,要么我走。”
傅淮南说:“姜知意,别耍小孩子脾气。”
我呆住了。
有些恍惚。
思索许久,都想不起他上次连名带姓叫我是何时。
“知意姐,你是不是误解我和淮南的关系了,我俩只是一起长大的好友。”
许幼宁眼眶泛红,楚楚可怜地看向傅淮南,“淮南,我听说知意姐家境挺好,肯定是被宠着长大的,你多让着她,别因我跟她起争执。我、我从小就习惯看别人脸色,去别的公司上班也无妨,只要知意姐能开心,我收拾东西离开景城都可以……”
“幼宁!”
傅淮南没能掩饰住眼底那抹心疼。
我扯了扯嘴角,径直离开。
走出写字楼,我才发觉视线不知何时变得模糊,我胡乱抹去泪水,拿出手机拨打电话。
电话很快接通了。
我妈责怪道:“乖宝,终于想起还有个妈了?你算算,几天没给妈妈打电话了?整整三天了!”
“妈……”
我压抑着哭声,“您帮我跟爷爷说一声,我愿意回去联姻。”
“真的?!”
我妈有些惊喜,却又感觉不对劲,“等等,你那个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呢?我们是希望你找个门当户对的没错,可要是……”
“没了。”
“那……”
我妈没急着问缘由,“联姻这事,你再好好考虑两天。虽说这是你爷爷千挑万选给你挑的对象,和咱们家还是世交,现在在打理他们家名下一家什么投资公司。但婚姻大事,妈妈还是希望你别冲动。”
“妈,我没冲动,也考虑好了。”
昨天跟我弟打电话,他说漏了嘴,我才晓得,家里的资金链面临断裂。
而联姻,是最佳解决办法。
过去这么多年,家里一直很纵容我。
大学毕业时,父亲本想让我回京市,历练几年后接手家族生意。
可我当时恋爱脑发作,为了傅淮南,跟我爸大吵一架,怎么都要留在景城。
就因为我爸一句:他一个穷小子,能给你什么?
我就一声不吭陪着傅淮南创业,常常为了一个合同喝到凌晨。
没想到,没换来傅淮南的忠贞不二。
只换来了一个需要喝中药调养的胃。
我妈叹息一声,“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市?”
“再过半个月吧。”挂掉电话,我扭头瞧了瞧那高耸的大楼,嘴角泛起一丝苦涩。
傅淮南。
我已给过你抉择的机会。
你却未曾要。
那么,我也不再稀罕你了。
回到家,我在沙发上呆呆坐了许久。
和傅淮南这段感情刚开始有苗头,实际上是在上个月。
起初怎么都想不明白,感情怎会说变就变。
我每次怀疑他和许幼宁的关系,他都会讲:你想多了,我只把她当妹妹,才多关照关照她。
刚开始,我真的信了。
因为他对我的好,做不了假,我对他爱我的事,深信不疑。
还是有一回朋友聚会,他喝多了,我去接他。
才从他同样醉醺醺的兄弟口中意外知晓了缘由。
“淮南和许幼宁啊……他俩一起长大,淮南在追你之前,还向她表白过呢,她没答应。”
“青梅竹马的情谊,哪能说放下就放下。”
“他追你啊,就是因为你笑起来挺像许幼宁的。”
“不过你放心,我们哥几个都在劝他好好和你在一起。许幼宁那丫头以前八成是嫌他穷,现在看他事业有成,才找上他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嘀嘀嘀——”
一直到养生壶煎好的中药,提示声响起来,我才回过神。
一碗褐色中药喝下去,苦得揪心,我打量着自己精心布置的家,在日历上用力划了一笔。
还剩14天。
而后,开始一点一点清理打扫。
景城和京市一南一北,我能带走的行李有限。
剩下的,都全部丢掉。
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处置,更何况,是傅淮南的下一任。
下楼丢了两趟东西后,我体力耗尽,剩下的只能留着慢慢清理。
洗了个澡出来,就刷到许幼宁发的朋友圈。
【白天是霸道总裁,晚上排队给我买蛋糕~他说,要弥补这些年缺席的所有时光,好开心!】
配图是一张草莓蛋糕的照片,而她拿着蛋糕的手上,还松松垮垮地戴着块不属于她的男士腕表。
和我手上的女士表,是情侣款。
当时,我陪着傅淮南加了几个通宵的班,顺利完成公司的第一个大项目。
也是那一次,彻底打响了口碑。
明明一星期加起来都没睡几个小时,但他无比兴奋,拉着我冲到万象城,买下这对我偷偷存着照片的情侣表。
我说不要,太贵了。
他坚持要买,替我戴上后,把我拥进怀里,认认真真地说:“知意,你喜欢的一切,我都得亲手送给你。”
这块男表,他除了洗澡睡觉,从不离身。
他的上一任助理就是因为不小心把这块表浸了水,才被辞退的。
人人都知道,傅淮南爱我。
现在想来,全是笑话。
没人晓得,他望向我时的那些深情,心里想的是另一个人。
我吐出一口闷气,解开表扣,随手拍了两张照片,挂到闲鱼上。
傅淮南又是一夜没回来。第二天,我一觉睡到中午时分,才起身前往公司办理离职手续。
公司步入正轨的这两年,我仅负责设计方面的工作。
未曾料到,从设计部前往人事部的途中,好多人都向我道喜。
我满心疑惑,负责人事的陈琳一下子把我拽进办公室,“老实交代,你和傅淮南是不是好事将近啦?”
“啥?”
我瞬间愣住。
她是公司元老,跟我说话没什么顾虑,“不会吧?都到这地步了,你还想瞒着我?你家傅淮南那么大动静,谁会不知道他要向你求婚!”
我皱起眉头,“……不是,这都是些什么呀?”
她捂了捂嘴,“你真不知道?难道是傅淮南想给你惊喜……”
“你把话讲明白。”
“就……”
她欲言又止,最后站在我这边,悄悄告诉我,“刚才有人在楼下看到花店给傅淮南送花,整整一后备箱,全是粉玫瑰!今天又不是你生日,也不是什么纪念日,不是求婚还能是啥?”
粉玫瑰。
我记得两个月前,许幼宁来景城那天,傅淮南去接机买的就是粉玫瑰。
指尖悄然滑过手心。
我抿着嘴唇,没吭声,陈琳朝我手里瞥了一眼,“这是什么?”
“我来办离职。”
“果然!”
她恍然大悟,“就是求婚对吧!你都打算退居幕后,当贤妻良母了。来来来,我给你签字。”
“好。”
我没作解释,把资料递过去。
她一边签字一边抱怨,“傅淮南也真是的,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,我这急急忙忙的,上哪儿去找个像你这样的设计部总监。”
“你再让傅淮南签一下就行。”
她签完,重新递给我,真诚地说:“知意,我不知道你选择回归家庭是对是错,但作为多年的朋友,我祝你幸福!希望,傅淮南不会让你失望。”
“好,我肯定会幸福的。”
只是,这幸福与傅淮南无关。
走进傅淮南办公室前,我有片刻的迟疑。
不是犹豫不定。
而是没想好,怎么能让他痛痛快快地签字。
公司人事规范后,就连我,都补签了劳动合同。
再加上设计总监这个职位敏感,我家的生意又和这行有点关联,离职文件处理不妥善,等回了京市,难免会有麻烦。
我推开门进去,想好的话还没说出口,就瞧见坐在傅淮南对面的许幼宁。
我就奇怪门口的工位怎么空了。
原来都搬到这儿了。
许幼宁先看到我,她亲昵地拍了下傅淮南的脑袋,娇声说:“傅淮南!”
傅淮南嗓音带着宠溺,“好了,别闹,我先看完这份协议。”
“不是,我没闹……”
许幼宁挑衅地看了我一眼,才乖巧地提醒,“是知意姐来了。”
傅淮南猛地往后一靠,拉开和她的距离,慌张地抬头看向我,目光与我交汇。我不顾胸口那如鲠在喉般的感觉,平静地开口:“傅淮南,有份资料要你签字。”
我把文件夹连同一起递过去。
他见我没追究他和许幼宁之间那有些暧昧的互动,微微松了口气,点头道:“好。”
“淮南,那你们忙,我先出去了。”
许幼宁主动离去。
傅淮南打开文件夹的同一时刻,我正要说出早已准备好的理由,许幼宁突然崴了脚,大声叫起来,“好疼!”
“幼宁!”
傅淮南再也没心思工作,猛地站起身,抬腿就要冲过去。
我拦住他,“先签字,耽误不了你多久。”
他皱着眉,“姜知意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漠了?这份文件有那么重要吗?”
“淮南……”
许幼宁蹲在地上,捂着脚哭哭啼啼的。
傅淮南心里眼里全是她,不想再跟我争论,看都没看一眼是什么文件,就在我指的地方,随便签了个名字。
正合我心意。
我只想顺利办完离职,然后,离开这座城。
回到我原来的生活轨迹。
傅淮南把许幼宁抱到沙发上,握住她的脚,仔细查看,“还好,没肿,但要是疼得厉害,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。”
“没那么严重的……”
许幼宁害羞地收回自己的脚,偷偷看了我一眼。
我面无表情地离开。
上车前,被一路追下来的傅淮南拦住,“知意,你别误会,我和她没什么,就是想着一起长大的情分,才照顾她一下。”
“嗯。”
我淡淡地应了一声,看向他抓着车门的手,示意他松开,“我还有事。”
他愣了一下,“你没发火?”
我笑了笑,“我为啥要发火?”
“以前,我要是这么做,你肯定火冒三丈……”
“但你不还是照样这么做了?”
我抬头,看到他眼神里藏不住的慌张,“行了,跟你开玩笑呢,今晚回家吃饭不?”
“我……”
他掩饰着心虚,拉起我的手,“晚上有个局,不过,我保证会回家。”
我想笑,却笑不出来。
怎么感觉他回趟家,都像是在恩赐。
我在外面吃完饭后,才回到家,继续收拾打扫。
也就是这时候,我才明白,失望到极点时,连一丝念头都不想留下。
我认认真真地,擦掉自己在这儿的所有踪迹。
傅淮南的房间我也动了。
只是扔掉了一些我买的情侣物件。
牙刷、水杯、拖鞋、睡衣……
还没忙完,休息时,收到了许幼宁的微信。
【姜知意,你看,这么多年了,淮南还记得我最喜欢粉玫瑰,比以前还细心。】
【谢谢你帮我培养出这么好的男人。】
【别人种的树就是阴凉啊~】
还附了张照片。
那辆我挑的保时捷,后备箱里装满了鲜花,还装饰了灯带。
有那么一瞬间,我明明白白地意识到。
自己这些年得到的真心,其实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。傅淮南没遵守约定。
他没回到家。
接连好多天,他都没现身。
是跟陈琳通电话之际,才晓得傅淮南又去出差了。
而且还带着许幼宁。
不过,这倒是给了我更多整理的时间。
日历上,只剩下7天了。
这天,我正整理着要带去京市的行李,陈琳忽然打来电话。
“知意,你快递地址是不是写错啦?”
“啥情况?”
“你跟傅淮南结婚的婚纱呀,快递到公司了,收件人写的是你。你们家傅淮南可真是下了血本,AND定制的婚纱,起码得七位数,他把存款都花光了,婚后不过日子啦?”
我赶到公司,打开一看,也呆住了。
尺寸确实是我的。
然而……
不像是傅淮南的风格。
这些年,公司赚了不少钱,但也不至于为了一件婚纱,就花这么多钱。
再说,他大概也没……
考虑过和我结婚。
我正疑惑着,我妈的电话就打进来了。
“宝贝,婚纱收到了没?哎呀,瞿家对你跟瞿司行的婚事太用心了,我说你半个月后回来,他们就赶忙开始筹备婚礼了。”
“就连婚纱,都说先寄给你,让你瞧瞧喜不喜欢,合不合身!”
电话里,我妈笑得嘴都合不上了,明显对瞿家的重视很满意。
我揉了揉眉头,“妈,地址是您给的吗?”
“是呀!难道你换公司了?”
“不是……”
我无奈道,“我重新给您发个地址,以后有啥要确认的东西,寄这个地址吧。”
“行行行。”
我妈一口答应,喜气洋洋的,“对了,你瞿阿姨说了,让我问问你,对婚礼有啥特别要求?她去安排。”
“我没啥特别要求。”
我抿了抿唇,“婚礼你们看着办就行。”
“婚礼?”
身后,傅淮南的声音突然响起来,“什么婚礼?”
我心里一惊,挂断电话,“你出差回来了?”
“嗯。”
他心虚地躲开我的目光,余光扫到沙发上的婚纱,眉头紧皱,“姜知意,我说了,这个时候我没心情结婚,你能不能别逼我?”
“……”
我静静地看着他,“我有说这场婚礼的新郎是你吗?”
“啥意思?”
“没啥意思。”
我耸了耸肩,走过去把婚纱重新装好,准备离开。
傅淮南一把抓住我的手臂,声音柔和下来,“生气了?好了,对不起,我就是这几天出差太累了,原谅我,好不好?”
“嗯。”
我想都没想,就点了头。
他有些不放心,“真的?”
“真的。”
“那这个婚纱,先留着行不?”
傅淮南犹豫着,“知意,你再给我点时间,我肯定会娶你的。”
他看起来好像生怕我逼他做不愿意做的事。
我忍不住笑了,“你想啥呢?你不是听到我打电话了吗,是我大学室友要结婚,她婚纱地址填错了。”
他长舒一口气,轻轻捏了捏我的脸,“故意吓我呢?”权且当作是这样吧。
我那三位大学室友,他全都认识。
倘若他心里还装着我,理应能记起,她们都已步入婚姻殿堂。
每一场婚礼,皆是他陪着我一同前往。
那时,他老是规划着我们的未来,每次参与他人的婚礼,他都会颇多感慨。
我们曾约定,等公司稳定下来便结婚。
然而,三年的时光悄然流逝。
他始终未曾提及此事。
我曾一度怀疑他是否患有婚前恐惧症。
直至如今才恍然大悟。
他并非不想结婚,只是不愿与我步入婚姻的礼堂。
陈琳敲门而入,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说道:“我本不想打扰你们,只是傅总,待会儿设计部总监的面试,还是得您出面。”
“设计部总监?”
傅淮南满脸狐疑地望向我,“是你忙不过来了,需要招人来协助你?”
“并非如此。”
我摇了摇头,“傅淮南,我辞职了。”
他眉头紧皱,“你辞职了?你怎么没和我商议,姜知意,当下公司正处于融资的关键时期,设计部可是核心部门,你清楚总监换人对融资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吗?!”
我陡然发觉,我似乎从未真正地了解过他。
我抬起眼眸,“那你打算怎么做?”
“没有我的签字,你的离职流程就尚未完成。”
傅淮南轻叹一声,“你已不再是小孩子了,别做这般幼稚的事,明天回来继续上班。”
“傅淮南,”
我微微浅笑,“你已然签了。”
“若不信,可去陈琳那儿查看复印件。”
言罢,我便拿着婚纱离开了。
【姜知意,你即便再急切地想要嫁人,也不能逼迫他人成婚吧。】
【你以为买件婚纱,淮南就会娶你?】
【他早就说过非你不娶,你别再痴心妄想了。】
途中,我看着许幼宁发来的微信,满心疲惫。
驾车在景城转了一圈,直至凌晨时分,被深秋的夜风吹得周身冰凉,才返回家中。
出人意料的是,一打开门,家中灯火通明。
傅淮南坐在沙发上,起身朝我走来,“怎么这么晚才回来?”
“出去兜风了。”
即将离去,总想再多瞧瞧这座生活了多年的城市。
他点了点头,想要拥抱我,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。
他皱起眉头,“还在生气?”
“白天我的话说得过重了,你若不想去上班,那就不去,好吗?”
“只要你能开心,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听闻他这般言语,我眼中闪过一丝讥讽,但也不想多生事端,“嗯。过几天便是你的生日,你打算怎么庆祝?”
今日出门前翻看日历,我才发觉,我计划离开的前一日,恰好是他的生日。
亦是我们的恋爱纪念日。
“自然是回家与你共度二人世界。”
傅淮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见我这次并未拒绝,似乎才放下心来,将我拥入怀中,声音低沉地说道:“知意,我总感觉,你最近……好像变了。”
“你想多了。”
我缓缓从他怀中挣脱出来,“有点冷,我去洗个澡。”
要是以前,他早就察觉到我浑身冰冷了。
也不知,究竟是谁变了。
“对了,我的牙刷和漱口杯怎么不见了?”
傅淮南突然发问。
我低下头去。
在这个家里,不见的,又何止这两样东西。然而他的心早已不在这儿了。
没察觉到,也是情理之中的事。
我随意说道:“洗漱用品得定期更换,你浴室柜子里有新的。”
我回到了自己的小窝,打算冲个澡放松放松。
手机在床上响个不停,我洗完澡出来一看,又是许幼宁发来的消息。
傍晚时分,她给我发了带有挑衅意味的信息,我根本没心思去理会。
但她似乎就是不肯放过我,这会儿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地发。
见我没反应,她连着发了好几张聊天截图过来,是她和傅淮南的。
这些消息的时间跨度可不短,有近两个月的,也有一年前的,甚至两年前的。
多数时候,都是傅淮南在单相思。
【宁宁,我听了你的建议,开始谈恋爱了,她人挺好,笑起来跟你很相像。】
【宁宁,每次和她在一起,我就如同回到了我们天天黏在一起的时光。】
【宁宁,你最近如何?我昨晚梦到你了,特别想念你。】
【宁宁,我可能要结婚了,我不能辜负她。】
【这些年她陪我吃了不少苦,我能有如今的成就,在景城买车买房,都是因为她……】
这条消息之后,许幼宁突然开始回复了。
得知他在景城市中心买了两套房子,其中一套还是正在装修的大平层,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。
他们不停地分享着日常生活点滴。
我知道他应酬喝多了,第二天特意早起给他煲粥,他会拍照发给许幼宁看。
【我今天早上喝粥,你呢?】
我养的柠檬树结果了,他也是第一时间分享给许幼宁。
【瞧,厉害吧?等再长大些,我带一个最大的去公司给你泡水。】
我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。
知道他把我当替身是一回事,亲眼看到这些对话又是另一回事。
明明刚洗了个热水澡,却依旧觉得冷得像掉进冰窖。
我忍不住想笑,笑着笑着,眼睛却红了。
不是因为被背叛而哭,而是我姜知意,居然真的当了这么多年的替身。
我以为的甜蜜瞬间,都被他拿去和别人分享!
我强忍着泪水,【大半夜的,想妈了就看电影,想爸了就看看天空。】
她立刻回复,【姜知意,你别不识好歹!就算你不走,傅淮南娶的也只会是我。我知道,公司眼看要上市了,你舍不得放手,看在你陪他创业的份上,你懂事点,我会让他给你十万分手费。】
【毕竟离开了淮南,你也找不到这么有钱的了。】
十万。
不知道够不够买瞿家一桌婚礼酒席。
我刚看完消息,房门突然被推开了。
“知意,你怎么把我送你的那块表挂闲鱼上了?”
傅淮南拿着手机进来质问。
我看了一眼,确实是我发布的那条。
价格标的很低,挂上去当天就卖出去了。
我笑了笑,随口编了个理由,“不是我那只,陈琳不是也和她老公买了一对吗?”如今她打算换个新的,让我帮着处理掉她的二手物品。
“是这样吗……”
他心存疑虑,目光里透着温柔,“知意,最近我实在太忙,或许没怎么顾及到你的感受,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,一定得及时跟我说,晓得不?”
我垂下眼眸,“嗯。”
“我妈去年病重离世后,就只剩你在我身边了。”
傅淮南如珍视珍宝般抱紧我,语气里既有承诺,又带着愧疚,“你要相信我,不管碰到啥事,唯有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人。”
我相信呀。
傅淮南。
往昔的我,一直坚信不疑。
我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,“时间不晚了,早点去洗澡休息吧……”
“再抱一会儿。”
他不愿松开,下巴摩挲着我的头顶,“知意,你是不是有啥心事?等我忙完这几天,咱俩好好聊聊。”
我微微一笑。
忙着给许幼宁排队买蛋糕,还是准备一车玫瑰制造惊喜。
既要不让我发觉,又要哄好许幼宁,确实挺忙碌的。
他垂着眼看我,轻声问:“怎么眼睛红红的,刚哭过?”
“我……”
我正要回应时,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。
他看了下来电显示,直接放开我,一边往外走一边接通电话。
不知对面讲了啥,他脸色骤变。
深秋的寒风凛冽刺骨,他却连外套都顾不上拿,穿着单薄的衬衣就往外冲。
多年养成的习惯,让我下意识想提醒,“傅淮南!”
他似乎没听见。
上一次见他这般慌张,还是医院给他母亲下达病危通知书的时候。
我走到窗边,望着黑色保时捷冲进夜色中。
耳边仿佛还回荡着他刚才那句话,“知意,你是我最重要的人。”
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。
这几天我忙得晕头转向。
临走前,得和朋友们逐个告别。
昨晚,我拿起马克笔,愣了一会儿,最终在日历上又划了一笔。
明天,是傅淮南的生日。
也是我在这座城市的最后一天。
给傅淮南订好生日蛋糕后,我把墙上的合影都剪碎,丢进了垃圾桶。
这个家,和我有关的所有东西,彻底清理干净了。
可能是因为这几天没按时吃药,今早我被胃痛疼醒了。
创业刚开始的时候,公司里只有我和傅淮南。
忙起来,吃住都在公司。
为了在我爸面前给傅淮南争口气,毕业后我就没再拿家里一分钱。
资金周转困难时,为了省钱,一包方便面两个人分着吃也是常见的事。
晚上,还得去应酬酒局。
他酒量不好,大部分酒都进了我的肚子。
有一回我喝到胃穿孔,医生把他骂得很惨,他守在病床边,一个大男人,眼睛红得厉害。
他说,跟着他,让我受委屈了。
他说,他傅淮南,这辈子都不会辜负姜知意。
我终于懂了。
承诺这玩意儿,就连说出口的那一刻,都不一定是真的。
我揉着胃起身,吃了片吐司,吞了颗胃药。然而药效起效并不迅速,疼痛反倒愈发剧烈,我在沙发上缩成一团,冷汗不停地冒。
拿出手机给傅淮南打电话。
没人接听。
看来,傅淮南确实挺忙碌的。
连接女朋友电话的时间都抽不出来。
我是在陈琳给我打电话时,才晓得,他已经忙了好些天了。
忙得连公司都没去成。
一堆文件,还有进行到一半的项目,都等着他签字。
陈琳着急了,“知意,他恋爱冲昏头脑,你难道也是?你们不能因为忙着筹备婚礼,就把公司丢一边啊!你快劝劝他,让他赶紧回公司!”
“另外,我打听到睿达投资的瞿总下周办婚礼,傅淮南最好想办法搞张请柬,去京市露露脸刷刷好感,只要瞿司行点头,我们上市就稳了。”
“等等。”
我原本被胃痛折腾得有点心不在焉,听到后半句,猛地一激灵,“你说睿达投资的那个人叫什么?”
“瞿司行啊!”
陈琳感慨,“这可是真正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爷,我们上市得看睿达的脸色,可我听说,睿达投资就是瞿家交给他练手的。”
京市。
瞿家、瞿司行、投资公司。
都对应上了。
陈琳见我没反应,“知意?你在听吗?”
“在、在听。”
我抿了抿嘴唇,“你说的,我都会转告傅淮南的。”
陈琳放心了,“行,对了,你婚礼的日子定好了吗?请柬我要纸质的,可不许用电子请柬糊弄我!”
我笑了笑,“日子也是下周,至于请柬,你也别操心。”
瞿家这样的家庭。
给宾客的肯定都是纸质请柬。
我妈前两天打电话问我有哪些要邀请的朋友时,我报过陈琳的名字了。
剩下的,瞿家会安排妥当。
挂了电话,我忍着不适,给傅淮南发消息,没回应。
干脆又给他拨了一通电话过去。
本以为他不会接,没想到,接通了。
那头,他声音有些冷淡,“一直给我打电话,什么事?”
原来,上一通电话他看到了啊。
我揉了揉胃,“你在忙啥?陈琳说你这几天都没去公司。”
他有点嘲讽,“我在忙什么你不清楚?”
“我怎么会清楚?”
听他这么说,他轻轻嗤笑一声,压低声音愤怒地质问:“你为什么要安排人去幼宁家门口泼油漆?!你知不知道她胆子小,经不住吓?姜知意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辣了??”
狠辣。
我难受极了,分不清是胃部的绞痛,还是胸口的憋闷,“许幼宁告诉你,是我干的?你信了?”
“她从小到大从来不会说谎!”
他义正言辞,“公司的事,你去帮我处理一下。她被吓到了,身边不能没人。”
我喝了口温水,“我胃疼,去不了。”
傅淮南知道我这几年身体落下的毛病。
以前只要在家,都会盯着我一日三餐按时吃,药按时喝。
也不知从何时起,他连家都不回了。
“姜知意,”他流露些许不耐烦,仿若再也无法忍受,说道:“你胃疼向来是老毛病了,难道就不能忍一忍吗?我早就跟你讲过,若不是幼宁离不开我,我也不会让你去的。”
“罢了,我自己想办法。”
讲完这话,他便打算挂断电话。
我喊住他,“你今晚回来吗?”
“姜知意,你非得在幼宁最需要我的时候,无理取闹吗?”
我微微一怔。
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了。
可听到这话,仍感觉有尖锐如刺之物猛地扎在肺上。
连带着呼吸都隐隐作痛。
“今天是你的生日,也是我们的六周年纪念日。”
我轻轻摩挲着肚子,“傅淮南,是你说过,每个纪念日都要一同度过的。”
分手。
还是得当面讲清楚。
不然会显得过去相处的那些时刻,毫无价值。
“我……”
傅淮南犹豫了一下,带着些愧疚,“我差点忙忘了。”
“知意,我马上就回来,顺便给你带那家你最爱吃的点心。”
他说完,我刚要回应,电话那头传来许幼宁惊呼的声音。
傅淮南急得来不及挂电话,轻声哄她,“别害怕,我在这儿,乖,我哪儿都不去。”
电话挂断后,我环顾着空荡荡没有一人的房间,忽然间笑了出来。
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,一圈又一圈。
夜幕低垂,好似一块沉甸甸的黑布。
除了外卖小哥的敲门声,这里再没有其他声响。
傅淮南,他不会再回来了。
凌晨三点,我的手机突然响了。
是傅淮南发来的消息。
【知意,幼宁一直在做噩梦,别担心,我保证天亮前会回来,等我。】
我低下头,愣了片刻,随后把桌上的外卖和蛋糕都扔进了垃圾桶。
接着,我走进浴室冲了个澡。
然后,我给傅淮南发了条微信。
拉黑、删除,一气呵成。
我推着两个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,毫不犹豫地打车前往机场。
傅淮南,这次,我不能再等你了。
我的东西,还有我自己。
今天,都要彻底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城市。
傅淮南收到消息时,他刚把小青梅哄睡着。
天边已经泛起了曙光。
他听到手机提示音,第一反应是皱眉,担心会吵醒许幼宁。
然而,看到备注后,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手机。
【傅淮南,我们分手吧。】
傅淮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,他想捏捏鼻梁,却被许幼宁紧紧握住。
许幼宁在梦中还在喃喃低语,“淮南……”
“……”
傅淮南脸上的不耐烦被宽容替代。
他耐心地拍了拍许幼宁的手背,轻声说:“乖,我去客厅打个工作电话,你安心睡。”
看到许幼宁又安心睡去,他才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。
他走到阳台,直接拨了个语音通话。
但连铃声都没响。
手机屏幕上直接弹出提示:【对方没有加你为朋友,不能语音通话】
他心里猛地一沉。一种心慌的情绪在心底如野草般肆意蔓延。
他感觉,仿佛即将失去什么,对自己而言极为重要之物。
他无暇多想,匆忙,近乎慌乱地冲了出去。
“淮南!”
他刚奔到门口,被许幼宁虚弱的声音喊住。
回首,瞧见她苍白的面容,她问道:“你要去往何处,连我也不顾了吗?”
他与许幼宁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。
自幼居住在对门。
小学时携手一同前往。
然而许幼宁的生父早早离世。
她的继父,吃喝嫖赌无所不为,是个十足的烂人。
中学时,许幼宁险些遭其侵犯。
还是傅淮南住得近,听到许幼宁几近绝望的呼救,踹门而入救了她。
自那以后,许幼宁对他极为依赖。
与当下的情形几乎毫无二致。
傅淮南心软了,刚才那种情绪逐渐消散,不再那般急切。
他微微一笑,“怎么会呢?你怎么起来了,不多睡会儿?”
“你不在,我睡不安稳。”
许幼宁抿着唇,小心翼翼地望着他,“你脸色不太好,出什么事了?是不是……知意姐因你照顾我,心里不痛快了?”
“没这回事。”
“我昨晚听见你和她打电话吵起来了,淮南,别因我影响你们的感情。”
许幼宁垂下眼眸,“要不,你还是走吧,我自己能行。等过两天,我好些了就去公司办理辞职。”
她向来如此。
细心、懂事。
傅淮南没来由地涌起一阵烦躁,针对姜知意的。
或许娇生惯养长大的女人,就是爱吃醋,不懂体贴。
他揉了揉许幼宁的脑袋,轻声道:“你瞎想什么?她闹她的,不用你操心,而且,她虽说脾气大些,但也没什么坏心思,我去哄哄就好了。”
“淮南……”
许幼宁抬眸看着他,欲言又止,“知意姐,常这样跟你闹脾气吗?”
“倒不会。”
傅淮南说的是实情,“这次闹分手,估计也是我这段时间没照顾好她的情绪。”
许幼宁无奈地叹了口气,“我说句不该我说的话,你不该这么惯着她。”
“两人在一起,是要相互体谅的。”
“你工作本就这么忙,她就算不能给你助力,也不该在这节骨眼上给你添乱。”
“要是我早些明白……”
许幼宁的脸颊泛起红晕,“要是你当年向我表白时,我答应了,我会成为世上最温柔、最贴心的女友。”
傅淮南听了这话,有些失神。
自从许幼宁来到景城这两个多月,他也曾有过这般念头,也曾心浮气躁。
但他明白。
这些都只能是他心底的秘密。
他可以在感情上分心。
但他的伴侣,无论是女友还是妻子,只能是姜知意。
姜知意离不开他。
而他……也离不开姜知意。
无论是私事还是公事。公司当下那些稳定的合作伙伴,全是姜知意在创业阶段不顾自身健康,于酒桌上奋力打拼而来的。
对方只认可她。
即便她离职了,只要她依旧是老板娘,合作关系便能持续下去。
许幼宁见他没动静,心中暗自恼怒,轻声询问:“淮南?你在琢磨什么呢?”
“没啥,没啥。”
傅淮南猛地回过神,“只是在思考等会儿怎样哄知意。”
许幼宁差点把手掌掐烂!
表面上,她却显得温顺乖巧,“这得看你自己,我在网上瞧见,感情也是需要策略的。”
“要是你想往后总被她压制,事事受她掌控,那你就回去低声下气。”
“要是你想家里以后都由你做主,这次不妨先冷落她一阵子。”
“毕竟,你眼看就要成为上市公司的老板了,传出去是个怕老婆的,别人肯定会笑话你。”
“要是知意姐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你,那……”
她有些畏惧地停下了话语。
傅淮南皱眉,“那会如何?”
仿若鼓足勇气为他辩解,许幼宁冷哼道:“那她也配不上你的爱了!”
她又小声嘟囔,“要是阿姨在天上,也不会希望你在别人面前这般受气。”
傅淮南听着,也觉得有道理。
但想到姜知意的性子,有些担忧,“知意和我在一起,是因为我对她好,我这样晾着她,她会不会真跟我分手?”
“不可能的。”
许幼宁斩钉截铁,“你觉得她爱你吗,要是爱,就不会舍得跟你分手。”
那肯定是爱的。
傅淮南想到这点,心里安稳下来。
先晾着看看。
要是不行,再哄也来得及。
反正姜知意向来好哄。
我没料到,飞机降落在京市时,来接我的不是旁人。
而是瞿司行。
那个,我即将与他共度一生的人。
金融界的大名人,上过不少访谈。
外表又出众,想不记住他这张脸都难。
他身着黑色羊绒大衣站在车旁,身材高大,气质温和中透着不易察觉的锋芒。
上位者的气场很强大。
我还没反应过来,他已大步走来,从我手中接过行李箱,声音低沉,“行李这么少?”
“嗯,是的。”
寒风一吹,我冷得吸了吸鼻子,下意识解释,“很多用不着的东西,就懒得带回来了。”
不管是人还是物品。
都需要适时地断舍离。
瞿司行微微点头,把行李交给司机,为我拉开了后排车门,“走吧,先送你回家。”
“好的,谢谢。”
我弯腰上了车。
车内暖气弥漫,渐渐驱散了身上的寒意。
余光瞥见旁边的男人,心里,突然涌起莫名的平静。
一放松,睡意就来了。
“怎么突然决定回京市了?”
迷迷糊糊中,男人突然问了这么一句。
我实在困得不行,眼睛都没睁开,含糊地说:“想回就回了。”
空气中传来一声淡淡的笑意。带着几分讥讽,夹杂几分欢愉。
难以分辨何者占比更多。
意识模糊之际,不知为何,“瞿司行”这个名字在脑海中不断浮现。
思来想去,总感觉颇为耳熟。
好似在某个时候听闻过。
再度醒来,我的头倚在瞿司行的肩头,黑色羊绒大衣上留有些许湿润的印记。
我陡然清醒过来,略显尴尬地望向他,“抱歉……”
他全然不在意,黑色眼眸淡淡地注视着我,只说道:“到家了。”
“呀,这般迅速。”
我朝车窗外瞥了一眼,才发觉车子已然停在姜家宅院外。
瞿司行轻轻敲击车窗。
司机即刻领会,赶忙上车,启动车子驶进宅院。
我妈听到动静匆忙出来,一瞧见我,脸上绽出喜悦,“司行说他今日恰好去机场附近办事,能顺路接你,我就没去当那碍眼的人了!”
“妈……”
我摸了摸鼻子,“先进去吧,外面冷。”
“行嘞,行嘞。”
我妈也招呼瞿司行,“司行,快进屋坐坐,喝点茶,你叔叔昨天刚带回的金骏眉。”
瞿司行举止大方,他礼貌地讲:“阿姨,我有点事要处理,今日就不进去了,您和知意慢慢聊。”
听到他唤我“知意”,我竟觉得十分自然,仿若他一直都是如此称呼我的。
我妈没有强行挽留他,只是递给他一些茶叶,让他带回去给他父亲。
他也并未拒绝。
他离开后,我妈瞪了我一眼,“你们俩去哪儿了?不是说好了九点半到家吗,怎么现在才回来?”
我妈这般想也是合乎情理的。
从机场到我家,开车只需四十分钟。
但此刻已然是中午一点了。
瞿司行……
在门口等了我两个钟头。
我醒来时,他什么都没讲。
我忽地想起傅淮南。
他要是为我做了什么,总是唯恐我不知晓。
——“知意,你最爱的糕点,我坐了两趟公交车才买到,快尝尝。”
——“知意,我怕吵醒你,在楼下等了半个多小时,早餐还是热乎的。”
但这种“好”,都是我做替身换来的。
想到这儿,我自嘲地笑了笑。
我妈递给我一杯热茶,“你这丫头,笑啥呢?我在问你话呢。”
“早就到了。”
我如实说道:“我在车上睡着了,瞿司行一直没叫醒我。”
我妈听了有些诧异,“这小伙子和他爸一样,看起来一本正经的,没想到还挺细心。”
我妈感慨过后,亲自下厨给我做了三菜一汤。
全都是我爱吃的。
见我吃得差不多了,她才认真地问我:“你和景城那个小伙子,究竟怎么回事?你爸本来要在家等你回来的,我怕他一个大男人在,你不好开口,就让他去公司了。”
“现在就咱们母女俩,你得跟妈妈讲清楚,那小伙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?”
原本,我觉得还行。
也不算特别难过。
电视剧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,我也未曾体会到。顶多就是感觉自己的真心被辜负了。
这条辜负真心的“狗”,怎么喂都喂不熟。
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不管谁离开,地球依旧会转动。
然而此刻听我妈这么一问,我的视线瞬间就模糊了。
我低头吃饭,回了句“没有”。
“姜知意,我可是你妈。”
我妈给我倒了杯热饮,说道:“你是我生的,你有没有事,我能看不出来吗?”
我无奈地讲:“就是分手了。”
“是他和别人好上了?”
我以前,从未觉得我妈说话如此直接。
我一愣,反问:“你为什么这么问?”
“你从小就是那种认定了就不回头的性子,若不是他劈腿,你能改变主意?”
“……”
我眼睛又酸又胀,却又被我妈的话弄得哭笑不得,“敢情您一直觉得我选错了路?”
“那倒没有。”
我妈给我夹了块糖醋小排,“人生不存在唯一正确答案,今天走错的路,谁也讲不准明天会有什么影响。”
“妈妈支持你做的所有决定,咱们这个家,永远都是你的依靠。”
我眼泪再也控制不住,布满了脸庞。
我妈抱住我,轻声哄我:“乖,别委屈了。你爸已经说了,那小子对不起你,那他的公司,也别想继续经营下去了。”
“……”
我的哭泣猛地停下,茫然地问:“什么意思?”
“我们找人去打听了,那个姓傅的小子,公司正准备融资上市。”
我妈意味深长地说:“在这个节骨眼上,是最容易输得精光的,他这种人品,公司也没资格上市。”
“……妈,你们不能这样。”
“知意,都这个时候了,你怎么还对他心软?”
“不是……”
我崩溃地说道:“我是创始人之一,那公司还有我的股份。”
要是能顺利上市,我转手卖掉,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。
我费了好大劲,我妈才松口。
接着,话锋一转,“你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,后天就得忙起来了。”
“忙啥?”
“你和司行的婚礼啊。”
我妈捏了捏我的脸,“婚礼虽说在下周,但你毕竟是新娘,还是有不少事得你去确认。”
“对了,婚礼请柬已经送出去了,你记得问问你的朋友都收到没。”
“好。”
我点头。
一夜没睡,在车上补的那两小时觉根本不够,吃饱喝足后,我上楼回房,打算再补一觉。
回到自己从小住到大的房间,神经彻底放松下来。
我洗了个澡一头倒在床上,正要抱着被子狠狠睡一觉时,手机突然响了。
是陈琳打来的。
我一接通,就听到她问:“知意,你从哪儿印的请柬啊?!包装之类的都特别精美,一看就价值不低,可这请柬上新郎名字怎么还能弄错?”
我趴在床上,换了个舒适的姿势,望着窗外冬日的暖阳,“新郎是叫瞿司行吧?”
“对啊。”陈琳长舒了一口气,寻思着:“会不会是傅淮南一门心思扑在瞿司行婚礼请柬上,忙岔了,把瞿司行的名字发给婚庆公司了?”
“不是。”
阳光晃得我微微眯眼,说道:“就是瞿司行。”
她一下子愣住,问道:“啥意思?”
“我下周要办婚礼,新郎是瞿司行。”
话音落下,我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点儿。
可还是能听见陈琳那满是震惊的声音:“你说啥??!姜知意,我没听错吧,不是,这啥情况啊?你和傅淮南不是都准备结婚了吗……”
她这么说着,声音渐渐小了下去。
就算是她,一个局外人,大概也瞧出来了,傅淮南并非真心想娶我。
我光着脚慢慢走到窗前,轻轻拉上帘子,说道:“没错,你没听错。”
“我和傅淮南已经分道扬镳了。”
“现在,我已经离开景城,回到京市了。”
“瞿司行要娶的人,就是我。”
电话那头,一片寂静。
过了好一会儿,陈琳才小心翼翼地问:“这个瞿司行,是不是咱们之前提到的那个……”
“没错,就是他。”
她话还没说完,我就打断了她。
不得不说,这世界着实小得可怜。
甚至,还有些局促。
陈琳忍不住问道:“那你和傅淮南……就这么干脆地结束了?”
“是的,结束了。”
他或许也等了许久,就等着我提分手。
如今,他应该如释重负了。
终于能够毫无负担地,和他的青梅竹马在一起了。
陈琳叹了口气,说道:“哎,你和傅淮南的这些年……你后悔吗?”
“本来后悔,现在不后悔了。”
没人愿意当替代品。
不过吃饭的时候,听了我妈的话,我也一下子想通了。
不知怎么的,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今天上午在机场看到瞿司行的那一幕。
心里的波澜被抚平,我笑着说:“而且,我现在选的这条路,不会再走错了。”
不管是因为联姻,还是两家的情谊。
我和他都清楚,这场婚姻意味着什么。
谁都不会贸然行动。
也不敢贸然行动。
陈琳松了口气,说道:“知意,不管你咋选,我只盼着你能幸福。”
“我会的。”
我突然想起件事,说道:“对了,我前几天都没见到傅淮南,今天又走得急,有件事得麻烦你。”
“啥事,你说。”
陈琳答应得很爽快,“只要我能做到,肯定帮你。”
“我送过傅淮南一个玉坠,你有空帮我要回来,行不?”
其实,我是回到家后,才想起玉坠这事儿的。
这是姜家的传统。
十八岁成人礼时,长辈会给两个能合二为一的玉坠。
一个自己留着。
另一个,送给未来的另一半。
我曾经天真地以为,我和傅淮南能携手走过一生。
现在,这东西再留在他那儿,就不合适了。
陈琳听了缘由,一口答应下来:“没问题,这事包我身上。”下周去参加你婚礼之际,我会把它带过去。
次日,恰是周末。
陈琳一起床,便径直给傅淮南打了电话。
傅淮南被她催了好些天工作,有些不耐烦,“大周末的,就算有文件要签,难道不能等到周一吗?”
陈琳直截了当地问,“你在哪儿?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。
陈琳忍不住发问,“还在照料许幼宁吗?你和知意这么多年的感情,难道真的毫不在意吗?”
“陈琳,你平常挺成熟的,怎么现在也和知意一样任性了。”
傅淮南说道,“我和她感情挺好,无需你操心。”
听到这话,陈琳笑了,“感情挺好?你确定吗,你知道她现在身处何处吗?”
语气里,难免带着为姜知意打抱不平的火气。
这些年,姜知意陪着他吃了诸多苦头,她们心里都清楚。
眼见事业有了起色。
傅淮南却忘恩负义。
傅淮南也动气了,“她和你讲了我们吵架的事?”
“吵架?”
陈琳着实没想到。
人都已经远走他乡,要嫁给别人了。
傅淮南还能心安理得地把这当作普通吵架,安心陪着小青梅。
傅淮南笑了,“不然呢,难道她真要和我分手不成?”
“……”
陈琳想骂一句蠢货,但还是忍住了,只说:“我半小时后到许幼宁家楼下,麻烦你下来一趟。”
电话一挂,傅淮南盯着手机屏幕变黑,心里有点疑惑不解。
他寻思着,或许是公司里出了什么紧急状况。
半小时后,他安顿好许幼宁,还算准时地下了楼。
一辆红色小车疾驰而来,停在他面前。
陈琳下车,向他伸手,“知意给你的玉坠,给我。”
傅淮南站着没动,“这是要做什么?”
“知意说,这是她家让她送给未来老公的。”
陈琳原原本本地转达:“你们现在掰了,这东西留在你这儿,不合适。”
傅淮南心里一沉,“分手?”
“我都没答应,她哪儿来的分手?”
“傅淮南,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,我就不数落你了。”
陈琳看着他,“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,有点风度,你自己干的那些事,就干脆点让她走。”
“那些事?”
“不然呢?”
陈琳火了,斥责道:“你以为你和许幼宁那点事,挂个‘青梅竹马’的名头,就干净了?全公司谁看不出来你们俩那点猫腻,孤男寡女出差,回来就报一间房,都是成年人了,别跟我说你们在房间里玩躲猫猫!”
“就报一间房?”
傅淮南愣住了。
陈琳不想听他辩解,反正知意都不计较这些了。
她作为朋友,也没什么可说的。
她只想把玉坠拿回来,“行了,快把玉坠给我。”
“让知意自己来找我拿。”
傅淮南不愿意交出来。
他隐隐有种预感,知意这次,并非像许幼宁说的那样,只是和他闹分手。知意真的是彻底不要他了。
倘若他把这个归还回去,他或许……就真的会失去她了。
陈琳轻轻抿了抿嘴唇,说道:“她来不了啦。”
“为什么呀?”
傅淮南满脸不信,“把你的手机给我,我给她打个电话。”
他心想,知意现在不过是想要个台阶下罢了。
他把台阶递过去。
他们就会如同过去多次吵架那般,很快就能和好如初。
陈琳说道:“你自己不会打吗?”
“她把我拉黑咯。”
“……”
“算了,我自己回家去跟她说。”
傅淮南有些耐不住性子了。
他被一种从未有过的不确定感笼罩着,连心都好似悬在了半空中。
陈琳叫住他,“知意不在家。”
“那她在哪儿呢?酒店吗?”
“傅淮南……”
陈琳轻轻叹了口气,“你又有几天没回家啦?”
不然的话,也不会以为姜知意还在家里。
就像往常那么多日子一样,等着他回家。
一股恐惧的情绪在胸腔里肆意冲撞,傅淮南忍不住吼了一声:“轮不到你来管!”
“我没想管你。”
陈琳头一回见他这样,“我只是想提醒你,不管知意怎么对你,那都是你自找的。”
说完这话,她直接就要上车。
傅淮南一把拉住她的手臂,“知意呢?你还没告诉我,知意在哪里。”
“反正不在那个你根本就不想回去的家里。”
陈琳甩开他上了车。
等她的车子开走后,傅淮南才慢慢回过神来,猛地转身往楼上跑去。
在玄关处抓起车钥匙就要走。
许幼宁拉住他,“淮南,你要去哪里……”
“松开!”
傅淮南用力抽出自己的手,头也不回,甚至显得有些狼狈地往外跑去。
连电梯都来不及等。
从消防电梯直接冲下楼,中途还不小心踏空摔了一跤。
但他根本顾不上,什么都顾不上了。
他上车,一路疾驰而去。
像疯了一样地往家里赶。
他必须立刻、马上确认,知意在家里。
她只是跟他闹闹小脾气。
等着他回去哄她罢了。
仅此而已。
冲进家里的那一刻。
傅淮南的心不但没放下,反而悬得更高了。
家里显得空荡了许多。
干干净净的,就像一个在等待新主人接手的房子。
一点生活的痕迹都没有。
从前姜知意最喜欢的照片墙,连一张和她有关的照片都没了。
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挖走了一块。
他呆呆地走向姜知意的房间,比客厅还要空荡几分。
连一根她的头发丝都找不到。
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,打开衣柜,还有房间和浴室的所有抽屉……
傅淮南突然觉得,他误解姜知意了。
姜知意是很懂事的。
懂事到连离开,都不留下任何踪迹。
他有些慌乱地走出去,经过饭厅时,终于找到了一点姜知意没顾上带走的东西。
——一桶垃圾。
全是饭菜。
还有蛋糕。
他缓缓蹲下去,看到全是他喜欢的饭菜。再次开启那个未曾开封的蛋糕,看清上面的白巧克力卡片后,抱着脑袋放声痛哭。
——傅淮南,愿你幸福。
即便他混账到这般田地,姜知意仍在祝他幸福。
然而他在最后一通电话里,是怎样说的呢。
他讲,
“姜知意,你何时变得如此恶毒了??”
“你胃疼本就是老毛病,就不能忍一忍吗?”
“姜知意,你非要在幼宁最需要我的时候,无理取闹吗?”
“……”
他最后几次唤她的名字,居然全是连名带姓的。
傅淮南想不起,自己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。
更想不到……
知意面对这样的他,究竟有多失望。
其实,他早就该察觉到的。
姜知意早就着手为离开做准备了。
家里突然换掉的情侣用品。
冷不丁不见的一些小摆件……
还有,还有那块情侣表。
“淮南……”
许幼宁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。
傅淮南愣了一下,抬头朝门口望去,赶忙狼狈地抹了把脸,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我……我见你走得太匆忙,怕你有事,就跟过来了。”
许幼宁环顾屋内,缓缓走过去,差点没藏住自己的窃喜,“知意姐……走了?”
“没有。”
傅淮南坚决地否认,“她只是生气了,我把她哄回来就行。”
许幼宁,“淮南,其实你和知意姐,不是特别合适……分了也好……”
“你闭嘴!”
傅淮南破天荒地冲她怒吼,“她只是误会了我和你的关系罢了!我会把她哄回来的!”
许幼宁吓了一跳!
下一瞬,指尖掐入手心。
她不会允许任何人,成为自己嫁给傅淮南的阻碍。
姜知意也不行。
可还没等她开口,傅淮南又跑了!
傅淮南一边朝着陈琳家的方向开车,一边给陈琳打电话。
陈琳不接。
他就不停地打。
直到他在单元楼下停好车,陈琳终于接了。
“她去哪儿了?”
傅淮南近乎偏执地说道:“我在你家楼下,你不告诉我,我就在这儿等着。”
“京市。”
陈琳好言相劝,“知意没交代我瞒着你,因为你迟早会晓得。但是,傅淮南,你既然当不好一个合格的男朋友,那就当一个还不错的前男友吧。”
傅淮南眼圈泛红,“合格的前男友是怎样的?”
“放过她,让她好好开启新的人生。”
“……”
他愣了好一会儿,低声道:“我做不到。”
他做不到。
姜知意于他而言,如同夏天的冰可乐,冬天的围巾。
似乎没什么了不起的。
但他已习惯了她的存在。
任何东西都能够被替代。
但他找不到另一个姜知意。
他人生中的每一个低谷,都是姜知意陪他度过的……
陈琳思索了许久,最终还是告诉了他:“你做不做得到都没用,知意……下周就要结婚了。”
“不可能!”傅淮南毫不犹豫地反驳道:“知意绝不可能嫁给他人。”
这些年,姜知意始终以他为核心。
举办一场婚礼需要耗费大量人力。
哪怕安排得再紧凑,也没办法如此迅速。
电话那头,陈琳忽然笑了:“傅淮南,你以前可没这么自信。”
讲完,她没等傅淮南回应,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她不想过多掺和别人的情感纷争。
毕竟,这是自食恶果。
怪不得旁人。
傅淮南没多想,径直回家收拾行李。
许幼宁还没离开,见他在收拾,不禁微微一笑:“淮南,你不用收拾行李,我……我可以搬过来住。”
“你这边住得更宽敞,家电也更完备。”
姜知意注重生活质量。
他们经济宽裕后,家里陆续增添了许多家电。
很多家务事,几乎都无需亲自动手。
“你在讲什么?”
傅淮南皱眉道:“这是我和知意的家,你搬进来,她只会更恼怒。对了,上次出差,你报销的时候是不是漏了住宿费?”
“啊……”
许幼宁心里一紧:“应该没有吧……我,我后天上班去公司查查。”
傅淮南点点头,没再吭声。
他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门,出门前,看向许幼宁:“你还傻站着干什么?”
“……”
许幼宁气得不行,但又不敢发火,只是问:“你又要出差吗,我陪你去吧。”
“不需要。”
“那你去做什么?”
许幼宁忍不住了:“你要去找她吗?傅淮南,难道你忘了以前对我的承诺,真的喜欢上别人了吗?!”
回到家的这几天,除了睡觉,我妈几乎一直陪着我。
无微不至地陪我敲定婚礼的细节。
用我妈的话说,一生仅有一次的婚礼,必须得让我满意才行。
今天,瞿叔叔阿姨和瞿司行也来家里了。
带来了不少贵重的礼物。
瞿阿姨把一只满翠玉镯戴在我的手腕上,微笑着说:“我现在就盼着你快点嫁过来,好帮我管管司行。”
“这小子,一整天,一点人气都没有。”
听到这话,我有些脸红,下意识地瞅了瞿司行一眼。
果然,还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。
我捏了捏手心,有点不好意思地说:“阿姨,瞿总他……”
这个称呼一出口。
所有人都看向了我。
包括瞿总本人。
瞿司行脸上的表情难以揣测,似笑非笑地说:“姜小姐确实很有联姻的觉悟。”
“臭小子!”
瞿阿姨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:“知意是害羞了,你不会说话就别出声。”
我的脸更红了。
从未这么尴尬过。
好在,不一会儿佣人就来叫我们吃饭了。
在景城,我在酒桌上要努力表现得应付自如,陪笑讨好。
在家里,只需要专心吃饭。
和我一样专心吃饭的,还有瞿司行。
这次回来,被我妈发现胃不好,她昨天拽着我去看了老中医。开了药,还弄了好些药膳方子。
这两天饭前,我都得先喝药膳。
吃完饭,瞿阿姨他们喝了会儿茶,便起身告辞。
但临上车前,她看向我,“这会儿时间尚早,知意待会儿没什么安排吧?让司行带你出去转转,玩些你们年轻人喜好的。”
“我……”
我迟疑了一下,“我没什么事,就看瞿……瞿司行有没有空。”
“他有,他敢没有试试。”
瞿阿姨嘱咐了几句后,关上了车门。
黑色宾利疾驰而去。
瞿司行被留在了我家院子里。
他一双黑眸望着我,薄唇微张,“出去逛逛?”
“嗯,好。”
既然决定未来要携手一生。
早点熟悉也并非坏事。
我回家取了车钥匙,和他一同驾车出门。
夜幕降临。
京市的夜景格外迷人。
瞿司行轮廓分明的侧脸,被五彩灯光映照得柔和了不少。
气氛不知为何变得融洽起来。
“姜知意,”
他忽然唤我,似在思索什么,许久后才接着说:“你真不记得我了?”
他清冷的声音里,隐约能听出些许不满。
我在红灯前踩下刹车,回忆了一番,“或许以前过年过节见过?”
然后,略带歉意地说:“不过我记性差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……”
不知我说错了啥,瞿司行沉默了。
我征求他意见后,把车开到了本地人晚饭后消遣时光的广场。
十分热闹。
老人小孩的声音接连不断。
在景城的秋天,我难得感受到这般热闹。
我和他并肩走着,有个小男孩埋头朝我冲来时,他一把将我拽进怀里,另一只手稳住男孩。
他的指尖很凉。
怀里却很暖和。
男孩的妈妈赶忙跑过来,连声道谢又道歉,“谢谢谢谢,不好意思啊,这调皮孩子,撞到你老婆没?”
我又一阵脸红。
瞿司行却淡淡一笑,“没事,没撞到我老婆。”
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市人。
却没有很重的京市口音,说话时,字正腔圆,很好听。
等母子二人走远,我抬头看向他,“谢谢你啊。”
“不叫瞿总了?”
“……”
我有点不好意思,“我听瞿阿姨叫你司行,我以后也这么叫你,行不?”
他似乎不太满意,轻轻挑眉,轻声说道:“……目前还行吧。”
“‘目前还行’啥意思?”
我话未落,大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。
是个我不认识的号码。
我皱皱眉,按下接听键,“喂,哪位?”
“知意……是我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,我一听就认得,那是我熟悉的嗓音。
我默默吸了口气,“怎么了?”
“我想见你一面。”
“我已经不在景城了。”我匆匆看了眼身旁身姿笔直的男子,也没打算隐瞒,直言:“傅淮南,咱俩不合适再碰面了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
傅淮南仿若没听见我后面讲的话,依旧坚持道:“我刚到京市,知意,咱俩之间有些误会,得当面说清楚。”
“咱俩没啥可说的,别再给我打电话。”
我向来讨厌优柔寡断。
当初选了他,哪怕家里人反对,我也没犹豫。
如今,我决定回来。
那我便不会再回头。
既然如此,我跟他之间,就没必要见面了。
误会也罢,其他的也好。
都没什么重要的。
傅淮南却不依不饶,“你要是不见我,我就一直在京市待着。”
“随你便。”
我挂掉电话,就瞧见瞿司行突然递给我一串糖葫芦。
这是我初中时候最喜欢的。
以前每天放学后,我都会买一串,开开心心地吃着回家。
这些年,我一直努力变成一个成熟的大人,这种小孩子爱吃的东西,我不会再去买。
也没人给我买过。
我道了谢,还没来得及尝一口,就听到瞿司行提醒:“山楂很酸,你胃不太好,少吃点尝尝味儿,消消食就行。”
我愣了一下,问:“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?”
就连我妈都是昨天才晓得的。
瞿司行轻淡地说:“你喝的药膳,用的都是养胃的药材。”
“……”
我有点吃惊。
晚上在饭桌上,他好像只是在吃饭。
没想到,他连这个都留意到了。
我咬了一口糖葫芦,评价:“你还挺细心的。”
“还行。”
瞿司行毫不谦虚地点点头。
我担心他会问我刚才那通电话的事儿,还好,一直到晚上送我回家,他都没提。
倒不是害怕。
只是还没想好咋说。
我跟他还不太熟,现在提起前男友,不管咋讲,都像是给未来的婚姻生活埋下隐患。
第二天,我回家后头一回没能如愿睡到自然醒。
我妈直接把我从床上拽起来,说:“乖,先别睡了,你今天必须去试妆,不能再拖了。”
“妈,我好困……”
回家后,精神太放松,又赶上秋天。
每天都睡不醒。
我妈使出绝招,“你难道不想婚礼上美美的?这个化妆师,可是你瞿阿姨费了好大劲才约上的,人家本来都没档期。”
“想,那肯定想……”
我清醒了些,爬起来去洗漱。
试妆比我想象中复杂得多。
婚礼当天,加上婚纱,我妈和瞿阿姨一块儿给我选了六套礼服。
也就是说,妆造得改六回。
怪不得我妈说啥也要把我从床上拉起来,不然一天根本试不完。
我妈中途被瞿阿姨一个电话叫走了。
好像是伴手礼出了点问题,得我妈一起去重新确定一下。
我试完妆出来时,天色已经暗下来了。
我裹了裹大衣,正要上车,左后方突然传来声音:“知意。”
太过耳熟。然而我的内心居然平静如水。
倘若非要讲有什么情绪,那唯有抵触之情。
我转过身望向他,明明才过去不到十天,却好似历经了漫长岁月般,“傅淮南,你这般做挺无趣的。”
我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。
绝不能只因曾经对他怀有感情,就理所当然地围绕着他打转。
他不愿理会我的时候,对我不屑一顾,堂而皇之地陪伴着他人。
而当我决定离开时,他向我招手,我便又乖乖地回去了。
我不知道其他人能否做到这般境地。
反正,我是做不到的。
傅淮南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,仿佛生怕一眨眼睛,我就会消逝不见。
他清了清喉咙,“附近有家咖啡厅,我请你喝杯咖啡如何?”
“行。”
我只想尽快解决此事。
点完咖啡后,他看着我,似乎全然不信,“我听闻,你要结婚了?”
“没错。”
我坦然地承认,“我要结婚了,所以,傅淮南,无论我们之间存在误会与否,你和许幼宁究竟是什么关系也罢,都无关紧要了。”
他惊愕地看着我,眼睛渐渐泛红。
“你就是为了结婚吗?我也能够和你结婚,我们现在就去办婚事,好不好?”
我不为所动。
他愈发着急了,“况且,你怎么能无所谓?知意,我们在一起六年,整整六年啊!这么多年的感情,你说舍弃就舍弃了?”
听到这话,我忽然笑了。
这个问题,在过去的两个月里,反复在我的脑海中浮现。
每一回我都想要问问他。
傅淮南,整整六年的感情,你怎么能如此漫不经心?
可如今,我连问出口的念头都没有。
更不在意他的回答。
傅淮南愣了一下,“你笑什么?”
“我笑你虚伪至极。”
服务员送上了咖啡,我端起抿了一口,才轻声说道:“傅淮南,都是成年人了,不管你和许幼宁之间是何种关系,你应该比谁都明白,自己至少在精神层面出轨了。”
“是你先在这段感情中徘徊的,是你先不珍视过去的六年时光了。”
“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这般质问我?”
我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行人,又再度看向面色略显苍白的傅淮南,“而且,你没忘掉当初为何追我吧?”
“傅淮南,就连我所认为的,你的深情,也不过是因为我像另一个人罢了。”
在我说出这句话时,傅淮南脸上闪过无数的惊慌。
他突然伸手过来,犹如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,“知意,我没有!我……我承认,一开始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,但后来和你在一起后就没了!知意,是谁告诉你的,我去把这个混蛋揍一顿!”
我躲开他的动作,急切地想要彻底切断这段关系,出口的声音也冷了几分。
“傅淮南,我给你看个东西。”
说着,我短暂地将他从黑名单移出,把许幼宁那天晚上发给我的聊天截图,全部发给了他。他每瞧见一张,脸上的血色便淡去一分。
每张截图,皆似一记耳光,毫不留情地扇在他脸上。
他讲不出话了。
唯有一双眼睛,红得极不正常。
我却没生出一丝多余情绪,只是面无表情地朝他伸手,“玉坠带了吗,陈琳说你不肯给她。”
随后,我断了他的退路,“要是没带,回景城后给我寄个快递也可以。”
“知意……”
他的声音变得沙哑,近乎哀求地望着我,“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,就一次。”
“傅淮南。”
我微微眨了眨眼,“人与人之间,向来只有一次机会。”
仅有一次,全然信任的机会。
一旦信任破裂,即便怎样修补,也只剩隔阂与猜疑。
时间久了,只会愈发觉得对方面目可憎。
这样的日子,向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。
傅淮南的手指颤动了一下,沉默许久,最终把玉坠递给了我。
我没有犹豫,直接拿了过来。
在我拿走的瞬间,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,瘫坐在沙发上,愣愣地看着我……
我轻轻垂下眼眸,“傅淮南,以后别再联系我了。”
“我不想,和我的丈夫产生隔阂。”
前任这种事物。
就应当消失得干干净净。
我没再去看他的反应,握着玉坠,大步向前走去。
今日是立冬,夜晚的寒风冷得刺骨。
我紧了紧大衣,一抬头,就瞅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口。
瞿司行,靠在车旁。
那双明亮的黑眼睛,直直地盯着我,仿佛要看穿我的内心。
我忽然感到一阵心虚,朝他走去,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“路过。”
他回答得很简短,又补充道,“看到咖啡厅里的人有点像你,就停下来看了看。”
他扯了扯嘴角,“没想到,真的是你。”
“……”
我清了清嗓子,还没来得及解释,他突然用手背碰了碰我的手。
接着,拉开了车门,“上车。”
“好。”
我钻进车里,暖气扑面而来,整个人都暖和了。
然而,瞿司行却没有立刻上车。
他往咖啡厅的方向看了一眼,和傅淮南的目光,对上了。
我脑子一热,拉住了他的手,“外面冷,你也上车吧。”
他的手指一僵,好像紧张得不敢动了。
然后,也不和傅淮南对峙了,弯腰上了车。
幼稚。
我还没开口,就听到他冷不丁地说一句,“你的眼光,不怎么样。”
“……”
哪有一上来就戳人痛处的。
但偏偏,他说的又没错。
我回嘴道,“你要是前任够好,会来和我联姻?”
“我没有前任。”
“?”
我整个人都呆住了。
我记得我妈跟我说过,他和我同岁。
眼看就要三十岁了,没谈过恋爱?
说出去谁信。我小声嘀咕了一句:“别再吹嘘了,除非遁入空门,不然哪有人能三十年都没对一个人动过心。”
他不假思索地说:“我心里有喜欢的人。”
我回应道:“那咱俩情况差不多。”
他捕捉到了关键信息:“你还喜欢他?”
“不是。”
我予以否认:“只是我有过前任,你有喜欢的人,这么算勉强还算公平吧?”
“不公平。”
“为何?”
我问完这话,才发觉自己还攥着他的手,下意识想要抽回,却被他反过来握住。
他轻声说道:“反正就是不公平。”
“什么?”
车内播放着音乐,我没太听清楚。
瞿司行的大拇指在我手背上慢慢摩挲着:“姜知意,你放下了吗?”
听到这话,我先是一怔。
很快便反应过来,他说的是傅淮南。
我坦然地望着他:“我放下了。不过,你会在意吗?”
借着这个机会,我干脆向他坦白。
“瞿司行,我和他谈了六年恋爱,要不是他做了触碰我底线的事,我俩很可能就结婚了。”
我轻轻抿了抿嘴唇:“要是你介意,我们的婚礼可以延后,或者……”
“姜知意,”
瞿司行突然板着脸打断我的话,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于严肃,他放缓了语速:“婚姻对我而言不是闹着玩的。”
“决定娶你,也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,不会轻易更改。”
“六年只是你人生的一小部分,你才三十岁,姜知意,我能拥有你未来的每一个六年。”
“所以,我没心思去在意一个已经被排除在外的人。”
他的每一句话,都重重地撞击着我的心。
我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。
——联姻能联到这么出色的,真好。
毕竟,圈子里有太多名义上的夫妻,私下能相敬如宾都算不错的了,更过分的是,各玩各的不说。
还玩出各种花样。
瞿司行依旧没松开我的手,醇厚的声音传来:“心里安稳了吗?”
我有些诧异,因为确实担心他会介意。
更怕他介意了,却又不说出来。
他会说出那样的话,着实出乎我的意料,我点点头:“嗯,安稳了。”
瞿司行斟酌一番后,还是开了口:“我听说你之前和他创立的公司,现在准备上市?”
“没错。”
既然他提到了,我自然明白他想问什么。
我认真地回答:“瞿司行,这是工作上的事,和瞿家以及姜家都没关系。那家公司,我虽然还有股份,但不需要你偏袒,不管是姜家还是你,都不会在乎我那点钱。融资的事,你按规矩来就行。”
他眼中闪过一丝好奇:“那要是我偏要公报私仇呢?”
我愣了一下,直视着他:“作为你的妻子,我当然会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。”
傅淮南非要在婚礼前跑到京城来闹事。
瞿司行想出这口气,我也没理由阻拦。
傅淮南连夜逃回了景城。
简直是狼狈逃窜。
那些截图上的每一个字,都让他在姜知意面前抬不起头。下了飞机后,他径直朝着许幼宁家奔去!
许幼宁听到声响,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出来,瞧见傅淮南,满心欢喜。
傅淮南终究还是挑选了她,而非姜知意。
她本想扑进傅淮南怀中,却被傅淮南猛地掐住脖子,直接摁在了沙发上!
那几近窒息之感,令她彻底清醒过来。
她满脸惊恐地望着傅淮南,奋力挣扎着,“淮南,你疯了吗,你要杀了我呀?!”
“谁让你把那些截图发给知意的?!”
傅淮南怒吼着,手上的劲儿丝毫未减,瞪大双眼看着她,“现在她误会我们的关系了,你满意了?”
“不是,我没……”
许幼宁绞尽脑汁地辩解,“真不是我发的!对了,我想起来了,我想起来了!有天知意姐说你找我有事,我就进你办公室了,手机落在外面了。”
“是不是那时,知意姐偷看了我的……”
“知意不是这种人!”
傅淮南掐得更紧了!
许幼宁气得要命,可更怕他真失手掐死自己,赶忙换了说法,“对,对……我怕说错了,可能是知意姐不小心看到了,淮南,对不起,是我太大意了……”
“淮南,淮南……”
许幼宁怕他真疯了,崩溃地哭起来,“你要为了一个误会要我的命吗,淮南,你难道对我一点感情都没了?”
“傅淮南,你以前明明说过要娶我的。”
“现在知意姐走了,我听说她都要和别人结婚了。”
“我们……能不能也试试呀?你以前明明那么喜欢我的。”
她哭得甚是可怜。
傅淮南盯着她,突然怪异说道:“你笑一下。”
“啥?”
她没反应过来。
傅淮南耐心不多,冷声命令道:“我让你笑一下,连笑都不会了?”
“我……”
许幼宁被他弄得后背发凉,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傅淮南呆呆地看了许久。
拼命在她脸上找寻另一个人的影子。
在某个瞬间,他鬼使神差地说道:“好啊,我们在一起试试。”
“真的?”
许幼宁这次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。
傅淮南看着她的眼神,也愈发深情了些,“当然是真的。”
话音刚落,他突然伸手把灯关掉。
借着月光,将许幼宁压在身下,疯狂地发泄起来!
去出差那几次,他们好几次都差点擦枪走火了。
所以他对许幼宁的身体太熟悉了,三两下,就把她弄得情难自禁。
只是,之前的每一次,都是在酒后。
他也都及时停住了。
他反复告诫自己,他没对不起姜知意。
而且,都是姜知意太保守了。
哪怕两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,姜知意也坚持,第一次要留到婚礼后。
不然,他也不会对许幼宁难以控制。
许幼宁声音都断断续续的,“淮南,淮南……”
“别说话。”
傅淮南伸手捂住她的嘴。
断绝了所有声音。他只要一想到,五天之后,姜知意将会和今日在咖啡厅门口碰见的那个男子,做出所有亲昵之事。
他便嫉妒得几近疯狂。
然而他什么都不敢去做。
在咖啡厅与瞿司行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,他就认出了瞿司行。
瞿司行只需说一句话。
便能决定他的整个人生。
他唯有把全部的怒火,都暂且压制到当下……
次日,两人一同前往公司上班。
许幼宁的围巾一直遮到了耳下,一整个上午都未曾摘下过。
没人晓得,傅淮南究竟有多可怖。
这般的情事,稍有不慎,是会要了她的命的。
但为了嫁给傅淮南,为了成为表面风光无限的阔太太。
仅仅是在床上辛苦些许,对她而言,也算不得什么。
临近下班时分,傅淮南从办公室出来,轻敲了一下她的桌面,“我去收房,你去不去?”
“收啥房?”
“临江苑的那套。”
“去,我去。”
许幼宁太过兴奋,猛地站起身来,身体却疼得差点又坐回到原处。
傅淮南毫无反应,连拉她一把的举动都没有。
她扶着桌子站稳,缓了好一阵子,才跟上傅淮南的脚步。
临江苑的那套房子。
是她梦寐以求的大平层。
原本,是姜知意和傅淮南的婚房。
如今,将会是她的了。
想到这点,她觉得身体上的疼痛也算不上什么了。
抵达临江苑。
傅淮南始终没什么表情,许幼宁却是看哪里都满心欢喜。
心里甚至不禁感慨,姜知意不愧是设计师。
审美就是很棒。
她望向傅淮南,忍不住开口催促:“淮南,我们什么时候能搬进来?我刚听装修公司说,用的都是最环保的材料,应该能快点搬吧……”
“你想错啦?”
傅淮南冷笑一声,“这是给知意准备的新婚礼物。”
许幼宁难以置信。
“她都要嫁给别人了,你还给她送这么贵重的东西?这套房现在市价……”
“她值得。”
傅淮南只扔下这三个字便朝外走去。
许幼宁追上去,“你要去哪儿?”
“我有约了,你自己回去吧。”
许幼宁被傅淮南甩在了后面,身体不适,她根本追不上他的步伐,只能独自乘车返回家中。她可没有姜知意那般的耐心,才九点,她就开始不停地给傅淮南打电话。傅淮南不接,她就不停地拨打,不停地发微信。她可不像姜知意那么容易被蒙骗,男人一旦放松戒备,就不知道会和哪个女人纠缠不清。她实在想不明白,姜知意到底给傅淮南施了什么魔法。明明,之前也没看出他对姜知意有多么深厚的感情,现在却表现得如此深情。直到凌晨两点,她的手机终于有了动静,但电话那头的声音并非傅淮南的,而是他的一个哥们儿。“幼宁,淮南喝多了,嘴里一直念叨着要回家,但我们谁都扶不动他,非要你来接。”“要不,你来一趟吧?”听闻这话,许幼宁的唇角轻轻勾起,“行,你给我发个定位,我即刻就过去。”看样子,他心里真正钟情的人仍是她,只是气她把截图发给了姜知意,才对她发火。她今日在公司也认真思索了这个问题,是她太过粗心,不该让姜知意手里攥着证据。
她赶到酒吧时,傅淮南还抱着酒瓶子不愿松开。一整瓶洋酒,都进了他的腹中。他本就酒量欠佳,不醉才怪。包间里的几个人瞧见她来了,都松了一口气。“快带他回去吧,再这么喝下去,恐怕得直接叫救护车了。”“好,我这就带他回家。”许幼宁赶忙点头,“你们帮我扶一下他。”说着,她走到傅淮南身旁,轻轻推了推他,“淮南,我们回家了,好不好?”傅淮南低声嘟囔着,“回家……我要回家,让她来接我回家。”听到这话,许幼宁不禁笑了,“我这不就是来接你了嘛?我们现在就回家。”
她和傅淮南的一个兄弟一同想把他扶起来。傅淮南原本是配合的。醉意朦胧中睁了下眼,突然一把甩开了她的手,“怎么是你?!知意呢,我要知意。”许幼宁整个人都陷入了尴尬。她竭力控制着脸色,“淮南,你们已经分手了,我知道你难过,但时间不早了,我们先回家,行不行?”“回家?”傅淮南倒在沙发上,声音冰冷,“我和你,算哪门子的家?”“许幼宁,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事。”包间的氛围,瞬间冷了下来。许幼宁浑身僵住,反问:“我干了什么事?”傅淮南明明醉了,可此时拆穿她起来,却又无比清醒。清醒得,这些话仿佛早在他心里过了无数回一样。“知意是被你逼走的。”傅淮南眯着眼,冷冷地看着她,“聊天截图,我现在没法和知意去确认了,但我比谁都清楚,她不是那样的人,是你发给她的。”“你现在信她了??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驳了面子,许幼宁再也忍不住了,怒火中烧,“我说家门口的油漆是她找人泼的,你不也信了吗?傅淮南,你现在这副虚伪至极的样子,是做给谁看的啊?”“姜知意看不见!”“她只会觉得恶心!”“那还不是因为你?!”傅淮南猛地瞪向她,“我今天去财务部查过了,几次出差,你都没有报销自己那间房的费用!一次可以说是漏了,两次三次,也是漏了?你不就是故意让知意误会我们的关系吗?”“误会?”许幼宁笑了,“傅淮南,是谁每次带上我一起去出差,都差点擦枪走火的?”这话一出,整个包间的人,都愣住了。话题有些太过露骨了。傅淮南几个兄弟,一时走也不是,留也不是。进退维谷。傅淮南没想到她嘴上没个把门的,什么话都往外说。像极了大街上的泼妇。酒意都消散了几分。就听许幼宁接着说道:“傅淮南,你可别觉得自己没责任,你难道没想过背叛她吗?她离开的前一晚,都打电话催你回家了,是你没把她放在心上。”“姜知意确实很不错,可像你这样的人,也就只配和我在一起。”“傅淮南,我不是什么好人,你也半斤八两。”要是换做别人,或许会不停地说姜知意的坏话。但许幼宁不会。她太清楚傅淮南了。她就是要不停地提醒傅淮南,反复把“姜知意”这根刺扎得更深。让傅淮南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之中。只有这样,傅淮南才会……没心思去和一个又一个女人在一起。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全部。姜知意婚礼的前两天,陈琳请了事假,直接飞往京市。是傅淮南批准的假条。他看着陈琳的请假事由,愣了好久好久。——去外地参加好友婚礼。原本……陈琳这张假条,应该用在他和知意的婚礼上的。
然而,当下的情形是,
和他日夜相伴六年的伴侣,明天就要靠在别人的怀里。
傅淮南靠着桌子站着,慢慢地朝设计部走去。
设计部迎来了新的总监。
但姜知意的办公室依旧空荡荡的。
她已经把家里都收拾干净了,办公室里,却还留着她的一些踪迹。
她喜欢在办公室用扩香石。
直到现在,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香味。
那是她身上经常有的味道。
“傅总……”
市场部总监轻轻敲门,带着迟疑的语气说:“之前您让我准备的睿达投资负责人的婚礼邀请函,我……已经拿到了。”
“婚礼定在本周日,您……”
公司里没人不知道他和姜知意感情深厚。
谁也没想到他们会以这么难堪的方式分开。
傅淮南擦了擦脸,掩饰内心的波动,“放桌上吧。”
“好的。”
市场部总监把邀请函放下,赶紧离开了。
好像生怕惹上什么不好的东西。
傅淮南等门再次关上,才缓缓拿起邀请函,翻开。
——姜知意、瞿司行。
这六个字,简单又对称地排列着,就像最尖锐的武器,直直刺进他心灵的最深处。
让他几乎呼吸不过来。
昨晚许幼宁的话,还在他心里回荡。
他无法否认。
是他傅淮南,配不上姜知意。
配不上那个曾和他一起度过艰难时光的人。
他终究违背了自己的诺言。
辜负了她。
但是,谁也别想拿走,原本属于她的一切。
既然他是个无赖。
那就让他无赖到底吧。
……
婚礼的前一天,姜家老宅里充满欢声笑语,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悦。
仆人们忙来忙去,装饰着庭院和大厅。
不管谁来,都能感觉到我们家有大喜事。
我的房间,更是热闹得很。
大学室友和陈琳昨晚到了京城,住在我们家安排的酒店。
今天一早,司机就去把他们接来一起吃早餐。
大家吃完早餐,就开始忙着布置新房。
气氛热闹极了。陈琳一边帮着吹气球,一边望着我,欣慰地讲:“瞅见你这般快乐,我就放心了。”
“我哪有什么不开心的?”
我微微浅笑。
瞿司行是个挺好的人。
跟他共度往后的日子,想必会挺美满。
瞿家的长辈对我也挺好。
不会出现那些麻烦的婆媳问题。
能够预见到,婚后的生活会相当舒坦。
只是……
或许需要时间去培养感情。
但这也不是一下子就能着急得来的。
我和陈琳正说着话,我妈领着我的一个高中同学走进来了。
我又惊又喜,“书禾!我还以为你得等到明天才过来……”
“怎么,不欢迎我呀?”
梁书禾面带微笑走过来,“我当然要今天来,再瞧瞧你没结婚时的样子,拍张照片,留个纪念。”
我跟她在高中时是最要好的朋友。
即便我去了景城那么多年,我们也一直保持着联系。
我有些感触,“看到你,我才真切地觉得自己不再年轻喽。”
从高中到现在,已经过去十多年了。
梁书禾笑着说,“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益处,要是才十几岁,你能说结婚就结婚吗?”
“……歪理。”
我瞪了她一眼。
她坐到我身旁,缓缓说道:“不过,我是真没想到,瞿司行能和你走到一块儿。”
听到这话,我下意识地问:“啥意思?”
“瞿司行喜欢你多少年了,别跟我说你不知道!”
“???”
我一脸迷茫。
要不是这次联姻,我差不多都记不起瞿司行这个人了。
梁书禾诧异,“你真不知道吗?这瞿司行……还真能忍。”
我接着追问。
她意识到我不知道内情,本来有点犹豫要不要说出瞿司行的秘密。
最后没忍住。
还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。
“我和瞿司行是大学同学,他不知从哪儿打听到,我和你是高中同学。”
“就会时不时地向我打听你的消息。”
“但知道你有男朋友后,他就不再多问了。”
“还是前段时间大学聚会,他问了我一句你最近咋样,是不是快结婚了……”
“我,我……”
我心跳加速,追问道:“你说了啥?”
“哎呀……”
梁书禾一副认错的模样,“我当时喝了点酒,把你有一次电话里跟我抱怨傅淮南和他那个小情人的事儿,不小心说漏嘴了。”
“我、我说,恐怕结不了婚,知意真是瞎了眼,找了个渣男。”
我抓住了关键,“你们大学聚会是啥时候?”
就在月初那会儿,大概是6号的事儿。
爷爷突然提出要我和瞿家结亲。
这事儿发生得太突然了,8号那天。
时间上这么接近,真是巧了。
看我发呆,梁书禾轻轻晃了晃我的胳膊,“咋了?想啥呢?”
“书禾,你的意思是……”我难以置信,“瞿司行很早就对我有好感,才向你打听我的事?”
“不然呢?他脑子坏掉了?”一整天,我的心跳如同敲鼓一般剧烈。
回想起前些日子在车上,瞿司行坦诚地表明他心里有喜欢的人。
心里的情绪愈发复杂起来。
有意外、有惊讶、有迷茫、有不确定,还有那么一丝……庆幸。
庆幸,我未来的另一半,如此这般在乎我。
直至深夜,我仍在床上辗转反侧。
手机忽然震动,收到了消息。
瞿司行:【还没睡?】
我猛地坐起身,快速回复,【你怎么晓得的?】
【大半夜的,你微信步数几分钟就增加,肯定是在玩手机。】
【……瞿司行。】
我担心自己和梁书禾之间有误会,试探着问:【我们以前,是怎样认识的?】
瞿姜两家,虽说关系挺好。
但这两天我问过我妈,我们两家的交情,是曾祖父那一代比较深厚。
后来就渐渐淡了。
逢年过节,也就是互相派人送份礼。
我和瞿司行,应该没见过面。
对话框显示“对方正在输入”。
但许久都没有新消息。
过了一会儿,“对方正在输入”也消失了,只剩下“瞿司行”三个字。
睡着了?
我刚打算放下手机,他的语音通话突然打来了。
我心跳加速,接通后,还没来得及说话,他那冷静低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,“姜知意,你先别出声。”
电话那头,又沉默了好一阵。
时间之长,若不是能听到他的呼吸,我都要以为他睡着了。
大概是和他通着电话,我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。
终于有了些困意。
刚调整好枕头,就听到他轻声说:“初二上学期,学校门口,你给过我一根冰糖葫芦。”
我困意减少了些,回忆起初中的一些片段。
印象确实不深。
“那次,我和我爷爷吵架,他把我丢在了学校门口。”
他似乎轻轻笑了一声,“你路过,以为我很难过,就把手里的冰糖葫芦给我了,想起来了吗?”
“!!!”
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!
当时的情景浮现在脑海,我哭笑不得,“谁依依不舍了,就一根糖葫芦,说得我多小气似的。”
“是,你不小气,你最豪爽了。”他轻声哄我。
气氛变得有些暧昧。
我的心脏几乎要蹦出喉咙,他还是那么有分寸,“时间不早了,快睡吧。”
“姜知意,明天,等我来接你。”
“好,明天见。”
我握着电话,见他在等我先挂,不禁笑了。
瞿司行无奈,“还不想睡?”
“睡,这就睡。”
我重新躺下,盖好被子,酝酿了许久,才认真地说:“瞿司行,听说你喜欢我。”
“谢谢你,喜欢了我这么长时间。”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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